千秋乐

【宗みか】门铃被按响的三分前

*人物属于他们，OOC属于我。

*未来，捏造，啥都有，自己斟酌。

【宗みか】门铃被按响的三分前

“影片。”

“噫——老、老师？”

正在翻箱倒柜的影片美伽被吓了一大跳，他僵硬地转头，望向无声无息出现在门口的斋宫宗。

男人穿着围裙，昨日刚修剪过的短发柔顺而随意地搭在额上，双手交叠在胸前，盯着他的搭档。有好一会儿，没有人说话，随后宗打破了沉默：“午饭好了。”

蹲在房间深处的人起初还绷紧了身子眼神游移，得知来意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。他露出一个有点恍惚的笑，应道：“我洗洗手，马上就来~“

随后一切正常，他们坐下来吃饭。午餐非常简单，昨晚剩下的炖菜，一些加热即食的调味小食，奶油玉米汤，白米饭，宗和美伽沉默地吃着。之前送来的各式鲜花、配饰和缎带堆满了起居室的一隅，甚至占领了一部分餐桌，两人不得不挤在同一个角落。

“我下午要出门一趟。”宗说。

美伽惊讶地抬头：“今天下午？”随即又恍然大悟似地接话，“是要再次确认明天的场地布置吗？可是……”他将筷子叼进嘴里，掏出手机快速地开始翻动页面，“我记得负责人说今天下午那里在举办其他活动——”

他突兀地停了话头，垂下眼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……老师还是出门去吧？”

“说几次了，别干出这么礼仪不端的事来。”宗伸出手，把筷子从美伽口里抽出来，摆回碗上：“真难得，你居然没吵吵着要跟我一起去。”

“嗯啊。”美伽重拿起筷子，心神不宁地笑笑，“毕竟老师为此准备了很久嘛……那老师几点出门？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
“吃完饭就出发。在此之前，影片，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话吗？”

“嗯诶？”

对方像被逆着撸了一把毛的猫一样立起了脊背。

“嗯啊，嗯啊，没什么别的，嗯啊，带点……牛奶回来。”

“只有这样吗？”宗仔细盯着美伽的眼睛，后者极力避开与他对视，低头扒饭，“我的确打算去做一下最后的检查，没办法，谁叫你实在太不可靠了。”他一字一句地道，“说真的，不管你闹出任·何·乱·子来，我都不会感到惊讶。”

美伽像是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一般，任由宗咄咄逼人，只是低着头，间或可怜兮兮地抬眼瞟瞟自己的老师。

宗又望了他半晌，叹了口气：“行吧，记得洗碗。”

*

美伽的状态明显不对劲，从今早，不，或许从昨晚开始就已经有点问题。最近他俩都睡得晚，因此几乎是一沾床就直接进入了梦乡，然而昨天他却感觉到美伽在他睡下后不久就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。今天一早，他醒的时候对方也已经离开了他的臂弯，更别提上午的这几个小时，美伽都尽力地避开宗，在家里疯狂展开着奇怪的搜寻行动。

宗熟悉这个情况，熟悉得不得了。算上学生时期，如今他们出道已快十年，早已过了重大活动前会焦躁不安的年纪，唯一的可能就是——美伽闯了大祸，并且不敢告诉他，还打算自己瞎想办法补救。

换成平时，宗大概也就随他去了，但今天不行。

转过两个街口，宗招手叫了一辆车。十五分钟后，他就已经优雅地坐在日日树涉装饰夸张的工作室沙发上，惬意地开始等待对方为他端上茶与点心。为了难得拜访的老友，涉从善如流地在茶点外多备了一篮牛角包，甚至掏出了一盒针线套装。

“哦~呀，这可算是我今天下午收到的最大的Amazing了。”得知对方的来意后，擅于给人带来惊喜的魔术师也着实被吓了一跳，“顺便一提，今早的Amazing！是英智和零联手为我挑了一套非常符合宗你的审美的衣服~”

“少跟我提那个什么。”宗说，“令人不快，如果可以，我真不想看见他的脸……”

“那可不行！”涉搂过他的肩，动作潇洒地挥出一大把鲜红的花瓣。鼻端突兀出现的玫瑰香气混着烘培面包的甜味与茶雾，令宗皱了皱鼻子。“经历了种种风波，我的好友——你终于将与你的青鸟一同，站上那个最为美丽的舞台。你们为此精心策划——尤其是你，那些黑暗的、扭曲的、纠结的、诡谲的日子，即将被你们远远抛在身后！战斗、引领、飞升，才是女武神的制胜之道！

“宗！”他用念诗般的声音唱道，“不要为即将来临的幸福而恐惧，也不要怀疑自己所做决定的正确性，因为这并非灵光一闪、一蹴而就的结局，而是两股命运之线所交织而成的华丽乐章，它才刚刚开始，亦远远没有结束。“

他手腕一翻，将一个纸袋好好地变去了宗的手上。

“我们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。”涉笑着，紫色的透彻双瞳直视着与他同色系的细长眸子，“请允许日日树涉略尽绵薄之力——当然，一切都在你我的计划之下，只不过日子稍微提前了一些而已。”

*

随后他们聊了一些有的没的，宗用了茶点，看了看涉的新衣服（还算有点样子！），甚至在谈话间隙用手边的碎布头给桌上的茶盘缝了个垫子。紧接着天色渐暗，他算了算时间，告辞离去。路上他想了想，要不要提前给美伽发个信息，告诉他自己即将到家，但恶作剧与不忿的心理很快就占了上风。

他没有拿出手机，下车后在街口买了两盒牛奶，随后径直打开了家门。

“我回来了。”他提高声音，喊了一句。

“嗯啊！”只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，美伽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出现了，他有点狼狈地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——宗露骨地皱起了眉——对走入起居室的人露出一个笑容：“老师，欢迎回来！”

“洗手去。”

美伽欢快地应了一声，跑进厨房，随后又探出头来：“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吃饭啦，老师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？下午的事情办得还顺利吗？”

宗没有搭话，他想，自己出门前并没有关照美伽今晚做饭。

“你在做什么？”他绕到沙发上坐下，问还在厨房里的人。对方远远地回答了几个主菜和炖汤的名字，都是需要些时间才能完成的。

“那么，影片，你先过来。”

不久之后美伽就来了，拖着步子，有些害怕似地，却依然乖乖地来到沙发旁——坐到了离宗较远的那个角落里。

事情看来并不顺利，明明已经给了他一个下午的时间。做饭看来就是为了赎罪了。真是的，他究竟什么时候能让自己省点心啊。

“所以，你还是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？”按下复杂的心绪，宗问。

美伽的眼神又开始四处游移，就如今天那一整个令人不悦的上午一般。宗交叉起双腿，望着他，仿佛能就此等到时间的尽头。半晌，美伽像是放弃了似地，长出一口气，有些悲伤地笑着，开了口。

“我就知道逃不过老师的眼睛……老师，我真是个没用的人，脑子不好使，也总是搞砸事，哪怕是那么重要的——”

他又突兀地住了嘴，抬起眼，看着宗：“不过，我可以解决的。也不需要老师担心，明天一定会一切顺利，不辜负老师长久以来的心血——”

宗打断他：“东西找到了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美伽脱口而出，随后瞪大双眼，从沙发上跳了起来，“诶，老师，诶——”

“影片美伽。”

“在！”

“坐下。”

对方傻愣愣地坐下，这次坐得离宗近了点，依旧大张着嘴沉浸在震惊里。

已经有进步了，最起码不会像以前一样离家出走，也不会冲出去抱着好朋友哭一晚上不撒手，更不会拖到最后一刻才哭唧唧地跑过来求自己帮忙——虽然离这也不远就是了！

宗长吸一口气，抱起双臂，瞪着对方端正的面庞，尽量令自己平静下来。

“影片，你已经二十五岁了，虽然我们——我与你，早已经是对等的搭档关系，但你要是因此就认为，自己已经有能力瞒过我的眼睛，那你就大错特错了！

“你以为我是谁？完美艺术的创造者，世界至宝，天生才能的艺术家，Valkyrie的队长，你的老师，斋宫宗！你竟然妄图用这样的小伎俩瞒过我，你忘了毕业演唱会时闹出的乱子了吗？升学演出那天引起的骚动？还有回归特别节目，直到录影的最后一秒钟，你才——”

“嗯啊，嗯啊，老师，对不起——可是不要突然开始翻旧账啊……”美伽手忙脚乱地把打算站起来发表长篇演讲的宗按回沙发里，“我知道错了——”

“你不知道！”宗气不打一处来，他抓住美伽按着自己的那只手，有些粗暴地将它扯到眼前，“超过三个月的准备，场地、服装、布置、音响……每一项我都亲力亲为，当然，里面也有你的心血——”
美伽呆呆地望着他。

“媒体、亲友、鲜花、甜点，还有请柬、礼盒、晚宴，甚至最后的即兴小节目……你以为我会让它们全部功亏一篑吗？影片，不要担心我会生气，我是你的老师，同时，也是你的伴侣——我可以摆平所有你引发的问题，哪怕是这样的！”

宗的另一只手胡乱翻着口袋，从里面掏出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，啪嗒一声将其甩开，勾出其中一样东西，将它径直套在了面前美伽的手指上。

“你认为，你难道会认为，我能允许我们的婚礼上没有一对像样的戒指吗？”

金色的，闪闪发亮的，尺寸刚好。戒臂是镂空的齿轮与蔷薇相交错，M字型戒托上，镶着一颗夺目的粉色宝石。

“老师，这、这是……”

美伽颤抖着，他望着自己的手，仿佛它与它上面的东西都不属于他本人。泪水迅速模糊了他的视线，他不知所措地抬头望了望宗，又望了望那枚戒指。

“我本来没打算在这时候给你——你这粗心大意的家伙！肯定是把订婚的那枚给弄丢了吧！”宗忿忿，“啊啊，虽然我真不想将那东西称为订婚戒指……不过我猜，你也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吧？”

*

斋宫宗承认，那是他迄今为止有限的艺术人生当中做过的最不艺术的事。巴黎的街头下着小雨，他和影片美伽在人行道上对峙，都没拿伞，气喘吁吁，像两头被逼进绝路的小兽。美伽咬着牙，泪水混着雨滴一起，把漂亮的五官弄得一塌糊涂。宗知道自己的脸上肯定也没好到哪去，他恶狠狠地盯着那双琥珀与琉璃，那里如今正映照着傍晚昏黄的路灯，而对方也毫不示弱地直直盯入自己的眼底。这时一位行人急匆匆经过，狠狠撞了他一下。宗的视线被迫移开，等再一回头，美伽的目光已经不在那了。

他已经不是原来的斋宫宗，他太清楚，究竟是因为谁他才会站在此地；究竟是因为谁，他才能活下来，能破出厚重的蛛网、从此怀抱着决心朝更高处飞去——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冲向前，伸手抓住了美伽的手，不顾对方的挣扎，将他拖进了路边随便一家杂货店。很普通的一家店，他甚至没有记住店名，只是冲进去，径直走向精品柜台，抓起了两枚，戒指，或者你可以称之为，镶嵌有人造宝石和廉价玻璃的装饰性铁环——

没有任何排演，也没有任何准备。他想，也许影片美伽就是为此而来，在他按部就班、完美精致的人生中，安排进无数个绚烂而美丽的意外，最终让他也不自觉地欢欣起来，从而自愿朝着那些看不清面貌的未来飞奔而去。但未来的尽头是确定的，身边的人也早已选好，如同这个动作所代表的含义，可能早在那些混沌不清的日子里就已悄然开始孕育。

我们不会再离开彼此，如果你要一个证据，那么这就是。

他在骤然变大的雨声里朝他大吼，两枚尺寸堪忧的同款廉价戒指在他们的指间闪闪发光。

从那以后又过了几年，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。他们决定了未来的方向，认定对方即为人生的伴侣——那么宗理所当然地认为，美伽和自己都必须值得更好的。

但不是在这个时候。他继续有些忿忿地解释。这情景，又让我想起当时我们在那家店里——啊啊，令人不快，说到底都是你的错！影片！

美伽泪眼朦胧地抖了抖。

“一个与你我相应的场所，一个精心营造的氛围，我本与涉计划好，在婚礼之后选择一个完美的时机，再郑重其事地举行这个神圣的仪式，那时候，你一定会大吃一惊……至于婚礼上无聊的交换戒指环节，就用那个虽然糟糕却也并非毫无意义的玩意儿代劳——可是你竟然把它弄丢了！”

要不是我另有准备，你打算怎么办？明天让我用小麦给你编织一个吗？

面对宗气势汹汹的质疑，美伽吸了吸鼻子。他又看看手上的戒指，嗫嚅了半晌，将手伸进了衣服领口。

“可是，老师，这枚戒指我并没有弄丢啊……”

他从颈上扯出一条细细的红绳，绳子的末端系着一个有些许磨损的金属圆环，上面闪烁着一些暗淡的光芒。

难堪的寂静降临在起居室里，厨房的炖锅发出噗嘟噗嘟的开水翻滚声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它。

“你……没……”宗瞪着眼，难得有些结结巴巴。他抬起自己的手，伸向前去比了比。啊，千真万确，千真万确，就是那枚该死的玩意儿——！

“这么重要的东西，我怎么会弄丢呢，我可是把它当成生命一样地在好好保管的啊。”美伽自豪地扬起脸，随即又有些羞涩地看了看手上的那枚，“不过，果然还是新的更加好看些啊——”

“还给我！”宗突然扑过去。

美伽立马跳起来，将手高高举起，仿佛这样宗就够不到了似地：“不行！不行不行不行！老师已经给我戴上了，这已经是我的东西了——！”

“谁管你啊！还我！”

“啊——老师莫名其妙！不还！”

“区区影片还想造反是吗？！”

一阵混乱中，美伽的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，他举着一只手，另一只伸进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，却被宗一把抱住，手机脱手，飞到了地毯上，里面立刻传出鸣上岚兴高采烈的声音。

“小美伽？好消息！不用担心，戒指已经——”

“啊啊啊啊啊啊小鸣！！！”

影片美伽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，挣扎着打算扑向手机，却被斋宫宗死死制住，动弹不得。

“小美伽？你怎么了？哎呀~不管啦，斋宫前辈还没回来吧？人家趁现在给你送过去哦，呼呼，人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见明晚斋宫前辈的表情啦~记得待会儿给人家开门哦！”

电话被人如其名地飒爽挂断，宗低下头，看着怀里已经停止暴动、僵在原地的美伽，对方依然高举着一只手，脸已经红成了一只熟虾。

“所以你确实是在找戒指，”宗慢慢地道，“只不过，是另一对——瞒着我准备的一对？”

“因为——”美伽满脸通红地抬起头，接触到宗促狭的目光，又迅速撇开眼神，“我总觉得，这一枚没有那么好……”

确实没那么好。

影片美伽很害怕。

尽管已经过了快五年，尽管他自认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青年，可以做到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——但每当凝视着这枚戒指，他就会唐突地回到那个下着雨的夜晚。他们在街头，顶着无数人的目光争吵、对抗，最后他一走了之，像十七岁时那个懦弱卑怯的自己一样，没有自信、无法坦然，臣服于缥缈的恐惧，最终只能在无边的自怨自艾中一生悔恨——

然而宗拉住了他，再一次，每一次。他们共同经历了多少事情？学业令人心力交瘁，组合也不能停止前进的脚步；艺术的世界广袤无垠，媒介的更新千变万化……而勇敢、无畏且坚定的存在，正是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，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的人，宗，他的老师。

他怎能不害怕呢，那扭曲而与对方不相称的自己啊，可不就像面前正摆着的这一个指环。

总有一天他也会改变的。他能独当一面，保护他的老师，到那个时候，他会给宗——也是给自己，一个像像样样的证明。

宗抚着指间的黑发，美伽断断续续地吐露着心声，中途几次差点哭出来，却又硬生生忍了回去——我本来觉得明天就是个好时候。他说。老师，我也可以送你戒指吗？

回答他的是一个轻轻的吻。

*

新戒指好好地回到了它所该在的天鹅绒小盒子里，盒子躺在美伽的手上。

“现在我们有了三对戒指。”宗好整以暇地宣布，“你打算怎么办？事先声明，仪式的时候，我只会给你戴一次。”

“那么晚宴的时候戴这个吧？”美伽将盒子举起来，在灯光下反复翻转，“这与老师做的那套晚礼服特别相配。至于我的嘛……”

他像想起什么来似地捂住了嘴，偷偷笑，“藏起来，等一周年的时候再送给老师。”

“什——不行！”宗急了，“这不公平，你今天必须让我看看你准备的戒指！”

“诶~没有老师的这个这么好看啦~真精致啊，老师一定准备了很久吧？”

“我才没——不是——总之哪个好看由我说了算！”

缎带、配饰和鲜花依旧静静地呆在房间一角，望着它们的两位男主人。它们都在等，在愉快地等，等今晚过去、明天到来，那时候它们将被装上车子、运离房子，在另一块草坪上与其他的许多人一起，见证堪比魔法的奇迹在世上缓缓降临。只是现在，它们得先等着二人坐下来，享受美伽亲手炮制的料理。无数个忙碌的日夜，他们都是这样互相支撑着度过，不需理由，没有原因，之后的无数个明天自然也将如此。

当然，更迫在眉睫的，大概是一场即将来临的、针对好心客人的包裹截夺战吧。

Fin.